椒为

头像by@BB子 水平不稳的文字苦手 拖延症重度患者_:(´□`」 ∠):_

【三日鹤】moments

同人文企划色彩十五题——Gorgeous Feathers 题目:崩落的茜色

※推荐BGM:滨崎步 - moments

※感谢 @Stanger. 帮我辛苦修改!

※ooc有 bug有

  

  

   教堂的钟声敲过十二下,太阳隐没在云层后。

   原本喧嚷的街道安静下来。苍穹中传来悠远的歌声,仪仗队吹起长号,身着白色长袍的神侍应和着吟唱,歌词晦涩。

   鼓角声响起,人群如潮水般退去,自中间空出一条平坦的路。一队穿着红色长袍的人抬着一口木棺一样的匣子,向瀑布走去。

   匣子中躺着沉睡的人,被饰以珠宝和花朵。大朵暗红的玫瑰绽放在雪白的发间,金银相绞的链子点缀以各色宝石悬挂在白袍上

   暗红色的队伍很长,抬着奢靡至极的吃穿用物跟在木匣后方,道路两旁却无人敢来抢夺。众人都安静的看着,唯有歌声诡谲而深情,在空中不断徘徊

   鼓角声几番节奏变换,队伍行至悬崖边。流水急湍不停,流向阴雾呢喃的远方

   乐声戛然而止。一位头戴高冠的老者迈上前来,向着奔流不息的瀑布朗声道:

  天神在上——

 佑我国兴隆安康——

 魔王三日月…

 ……

 仅以我国尊贵之皇子为代价…

 ……

 愿汝,永不祸乱——

  

  “哗啦——”

  装着人的木匣率先被推下去,顺流而下,迅速偏向魔王的城塔。随后一百六十六箱祭品也一同被推下去。

  年轻的王子睁开双眼,金黄的眸中满是黯淡。

  这是老国王驾崩前的最后一年,储君遇害,新皇尚未确立。皇家内斗,同室操戈。最小的王子失去父亲的庇护,成了第一个牺牲品——作为三年一次的祭品,被献给不老不死的魔王,换取国家的三年平安。

 

  暗红色的天空,四周奇形怪状的石柱冒着黄烟,没有飞鸟愿意停留。

 小祭品自己从匣子里爬了出来。一身轻薄的白袍被水和污泥糊成一团,华贵的宝石和饰链被拽的七零八落。三日月甚至看见大朵美艳的玫瑰被他从头上扯下来,再被白皙的脚踩的汁水四溅。

  他眉间尽是抒发的少年英气,倒是与往年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不同。

  魔王一袭长暗红袍站在岸边,看着小祭品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,然后跌跌撞撞的向自己走来,笑道:“你好——请问魔王的城堡怎么走?”

  三日月一愣,旋即好笑:“你不趁现在赶快逃走,反而要找魔王去送死?”

  “哦?逃走可不行,我是王子,得对国家负责。”思绪一闪而过,鹤丸不为所动,笑嘻嘻道:“这位先生行个方便,给我指个路吧?”

  三日月指了指这污黑的泥滩,慢条斯理道:“你看这片海滩,全是由骸骨化泥而成。魔王吃过的人不计其数,往年的祭品的骨头就堆在你脚下。即便如此,也要去?”

  鹤丸闻言只觉一股透彻的寒意从脚底漫上来,冻的他后背发麻。他嘶了声,硬着头皮道:“要去的。”

  三日月不再说话。他伸出手,在空中画了个奇怪的符号,随即抓住小祭品的领子。鹤丸眼前一黑,一阵头晕目眩后又跌趴在一座华丽的大殿上。而刚才的的俊美男人正端坐在王座上,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出丑。

  见鹤丸缓过气来,男人道:“小东西,我便是魔王。”

  鹤丸捏了捏发抖的手,作出轻松的语调来:“我知道,从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猜到了,”

  三日月奇道:“咦,你不怕我?”

  鹤丸笑道:“怕倒是怕的,但是我觉得我能活下来。”

  魔王仿佛被逗乐了。他身体前倾,双手交叠在一起,就像一位风流俊雅的人类贵族一样敛首笑道:“哦?为什么?说给我听听。”

  “好嘞,”鹤丸清清嗓子说:“按照一般套路来说,长的像您这么好看的魔王都不吃人,但是却都喜欢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吓唬别人。等人吓的半死了再对他们说:‘你走吧,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重新生活,不要告诉别人你是被我放走的’……哇啊!!——”

  三日月攥着鹤丸的脖子将他拖过来,在大动脉处狠狠咬下去。滚烫的血液立刻疯狂涌出,又被三日月大口吞咽。

  鹤丸痛的脸色大白,不住发抖,再也说不出半个字。生命随着脖颈上的口子飞快流逝,寒意在灵魂深处炸开,伴随着被压制的恐惧爆发般的席卷全身。

  我要死了。

  鹤丸不住地想。

  果然还是把魔王想的太简单了,之前的一切幻想一切心里建设都是狗屁,这么快就要被咬死了。不知道历届祭品是不是都死这么快,死了之后…就能护国家三年平安…

  真可怜,这么痛苦的死一次却只能换三年。

  失血带来的眩晕令他全身发软,仿佛不断下沉,沉没到赤红色的深渊。眼前的光是迷乱的,暗红的天空透过小小的窗户在他眼前不断闪烁。鹤丸的手垂了下去。

  三日月松开手,鹤丸抽搐着跌了下去。

  三日月用指头轻轻一抹,那道致命的伤口便再无痕迹。鹤丸脸上惨白一片,浑身是汗,跪在地上不住喘气。

  “原来人类的想象力已经发达到这个程度了。”三日月抬手拭去脸颊上溅到的鲜血:“现实就是这么残酷。小东西,收起你的妄想吧。不过你很胆大,我欣赏有胆量的人,感到惊喜吧,我可以多留你几天。”

  三日月邪气的笑了笑,褪去了优雅的伪装,转身离去。华贵的袍角翻飞出一道好看的弧度。

  直到魔王的背影消失不见,小祭品才用发软的手臂撑着坐了起来。

  “真是吓到我了,”鹤丸龇牙咧嘴道:“留下我,你可别后悔。”

    

  打那以后,鹤丸当真就安心的在魔王堡住下了。

  魔王没有限制他的活动,他也见不着魔王。魔王堡附近方圆十里渺无人烟,天空始终是暗红色的,不分白天黑夜。

  鹤丸想起家乡对这种红有种称呼叫作“茜色”,是很好听的名字。

  晃悠了很久连只耗子都没找到,鹤丸决定回城堡探探运气。饿了就吃祭品,困了就在魔王堡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。

  魔王堡里空阔无比,咳嗽一声能回音半天。鹤丸计划着每个房间睡一晚上,看自己能活到第几夜。

  

  这天傍晚,鹤丸像往常一样推开了一扇门,看也不看就闯了进去。

  三日月正坐在桌前看什么东西,听到响声,转头向门口看去。

  “…”

  生命流逝的疼痛猛地冲上大脑,鹤丸惊出了一身冷汗。

  “…那个,晚上好啊,魔王陛下?您今天也十分动人呢…”鹤丸呵呵笑着向后缓慢的退去,将门一点一点合上。

  三日月瞥了他一眼,门停住了,任凭鹤丸如何使劲也关不上。鹤丸只得讪讪道:“我…不是有意的,不知道您在这个房间。”

   “过来,我不吃你。”三日月冲他勾勾手指。

  “真的?”鹤丸狐疑道。

  “真的,我不欺你。要吃早就吃了,何必等到现在。”

  鹤丸小心翼翼的踱了过去,蹲在三日月腿边。

  三日月捏起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,问到:“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?”

  鹤丸心里一惊: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
  “看你的行为举止,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的。”三日月盯着鹤丸的双眼:“你是何人。”

  “我…”

  昔年的种种情景浮上心头,曾经动人的情谊,在利益面前仍是不堪一击。自己被当成祭品丢掉,幸运爆棚才捡回一条命,还得指望着魔王过日子…

  鹤丸黯然道:“我是五条的王子。”

  “王子?”三日月有些意外:“王子被送来当祭品?”

  “唉…您不懂的,”鹤丸拨开三日月的手,摇了摇头:“皇家斗争嘛,大家都想当皇帝,要么赢要么死。其实我对当皇帝也没兴趣…但是没人信啊。”

  三日月不再接话。若有所思的看着他。


 这个晚上,鹤丸竟然和传说中的魔王和平共处了一夜。他吓得大半夜没睡着,僵硬的缩在床角上一动不敢动,直到后来实在抵挡不住睡意才不安稳的合上了眼。

  再睁眼时,三日月已经不在了。鹤丸摸了摸脖子,长舒了口气。

  魔王大人在睡眠地点上的追求奇异的和鹤丸有共同之处。时不时的,鹤丸就会在推开一扇陌生的房门之后看到三日月的身影。

  两人很少交谈,三日月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祭品闯进他的空间。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来打发时间,似乎这房间里别的事都与他无关。

  鹤丸一开始战战兢兢的必眼装睡,后来他发现没必要,人家基本不关注他。于是他试着把自己的小玩意儿带进来捣鼓。

  有一回他编荆条的时候,三日月在一旁突然开口了,“你那个编法,等下会打结的。”

  鹤丸愣了愣,试探着问:“那…该怎么办…”

  三日月的目光在他的手和脸之间游移了下,“拿过来,我教你。”

   鹤丸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,他一路走过去,沿途发现三日月不仅会做小手工,还知识渊博。但凡他想到的,几乎没有三日月接不上的。

  随后,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,自己不仅小命没丢,活的还挺滋润。

    这个魔王,虽然话不多,让人摸不透,但是脾气好像挺好的。

  重要的是长的太好看了。

  鹤丸觉得这个魔王也不是很可怕。

   某天撞房间这样的巧合再一次发生时,鹤丸试着跟他诉苦:“你是不知道,你这外面太无聊了,什么都没有。我吃祭品吃的快吐了也没点新鲜的可以换换。”

 三日月依旧慢条斯理的捣鼓着手上的东西,连眼也不抬地道:“我可以现在把你吃了,这样你就再也不用吃那些难吃的祭品了。”

  鹤丸乖乖闭了嘴,老老实实的缩到房间另一端。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凑了过来,看见三日月修长的手指灵巧的翻飞,一抹赤色在指间来回翻转。

  “这是什么?”鹤丸问。

 三日月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,是一枚小小的浮雕,一小簇百日草,还没完成,刚勉强成型。

 鹤丸奇道:“你还会做装饰品啊?”

  三日月反问:“为什么我不能会?”

  “只是…感觉不像啊…”鹤丸用手比划了个长方形:“跟魔王这个形象不太搭。”

  三日月笑起来:“魔王也是有一技之长的。我还做了很多别的花,想要的话给你也无妨。”

  鹤丸心想三日月应该也是蛮无奈的,堂堂魔王竟然只能成天猫在城堡里做雕刻。

  “不要了,你留着吧。”鹤丸说“百日草,花语是思念亡者,给我也没什么意思。”

  “你还知道这个呀。”三日月说:“身为王子知道的也太多了吧。”

  鹤丸冲他眨眨眼:“王子也是有一技之长的。想知道的话下次再说给你听,这样起码能保证我活到下次碰到你。”

 “好吧。”三日月笑了下:“你总是这么会钻空子。”

  

这城堡好像多了些活人的气息,三日月在城堡里走着走着可能就会撞上鹤丸的“试验品”,有时是挂在房门上的荆条,有时是用炭条在石壁上涂出来的连环画。

  鹤丸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把这空旷的城堡给摸透了。三日月摸了摸那粗糙的小玩意儿,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。


  最近鹤丸在魔王探索到一片新天地——城堡的露台。这个露台和整个魔王堡完全是一个装修风格——什么都没有。

  但这也方便了鹤丸在上面开拓新世界。他从周围的滩涂上搬了不少花纹好看的石头,亲手把它们打磨出形状,做成一个简陋的瞭望塔,其主要功能是供鹤丸坐在上面发呆。

  “从此你就叫做‘鹤丸大人的宝骑’好了!”鹤丸用力拍着瞭望塔,然后熟练的爬了上去。

  这里很高,视野开阔,可以轻松的俯瞰魔王堡周围的绝大风景。虽然每天都是单调的荒山雾气和暗红色的天空,但是天空颜色的深浅以及云的流向都让人着迷。鹤丸干脆整天整天的泡在露台上。

  有一天鹤丸睡醒时,看到了自己印在石壁上的影子。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:其实魔王是很寂寞的吧?

  多少年来始终独自一人呆在这城堡里。没有人说话,没有人陪伴,朝夕相处的只有自己的影子。即使有能力出去也只会遭到唾弃…

  鹤丸想起第一眼看见三日月时,他孤单的裹着红袍,站在黑色的石头上,瘦削的影子拉的很长。

  

  不过话说回来,魔王真的有影子吗?鹤丸被自己的设想给逗乐了。

  话本里总是说,妖魔鬼怪是没有影子的,这样人们就可以轻易的发现并杀掉他们。可是魔王属于妖魔鬼怪吗…听起来并不像一个画风,虽然他们都有个“魔”字…

  鹤丸躺在瞭望塔下胡思乱想,突然一片阴影覆了过来。一串红彤彤的小果子从他视野中晃过,鹤丸的视线被这难得的美食牵动着,一路追到了三日月俯瞰的面庞。

  ……原来是有影子的啊。鹤丸怔怔的想。

  “像不像被胡萝卜吸引的毛驴?”三日月打趣道。

  鹤丸没好气的蹦了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灰。接过三日月手中的果实。今天三日月依旧披着暗红色的长袍,颜色比自己身上的要更加浓厚一些。

  鲜美的汁水充盈口腔,鹤丸不住在三日月身上打量,突然发现了个有趣的事。

  “我说,你是不是很喜欢红色系啊?”鹤丸指了指三日月的长袍,再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:“城堡墙壁的色调,以及外面的天空,全都是这种颜色。就连果子也是。”

   “唔…似乎是这样呢?”三日月摸摸下巴:“没留神的时候,已经是这样了。”

  “哦…”鹤丸隐约觉得还有别的答案,但是直觉不敢问出口。

  倒是三日月看他吃完了果子,才开口提醒他:“你上次没说完的,王子的一技之长?”

  “啊——那个”鹤丸恍然大悟:“原来你还记得啊?难道说你一直在等着听吗?”

  三日月好像有点儿窘迫,但是依然风度翩翩的回答:“不,我只是碰巧经过这里,然后想起了上次未尽的话题。你知道的,一件事有始无终,总会让人很难过。”

   碰巧带着果子碰巧经过这里。鹤丸舔了舔嘴角的果汁,知趣的表示明白。

 于是,三日月有幸登上了“鹤丸大人的宝骑”。

   “其实你可能不信,我以前偷偷跑去当过佣兵,不过后来被哥哥和父亲捉回去了…百日草就是我们出任务的时候碰巧在一个小镇上见到的。”鹤丸揉揉鼻尖,果不其然的收获了三日月诧异的眼神。

  “年轻人嘛…总是会叛逆一下。我十五岁的时候一丁——点也不想学那些文邹邹的东西,老渴望着出去冒险。于是跟我哥…还有几个死党串通好,趁我老爹出去巡游的时候,离家出走了。”

  这好像是这么多天来,两人头一次摆出这种认真谈话的架势。没想到第一次把那些年少轻狂的事拿出来分享,对象竟然是魔王。鹤丸突然有种冲动,想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他,甚至恨不得能带着他去一一经历下才好。

  在三日月温和的目光下,鹤丸将自己的昔日时光全部掏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后来…”鹤丸耸耸肩:“老爹驾崩了,我就来这儿了。”

  “那时候真的见到了很多东西啊…”鹤丸放轻了声音,话语里充满怀念,三日月静静的看着他。魔王领地内靡红的光芒流转在少年身上,瑰丽的色彩直接融化在他眼中,清越的嗓音在空寂的露台中回绕。纤瘦的身体裹在柔软的布料里,但三日月知道那必然是一副坚韧而有爆发力的身躯,就像他这个人一样。

  “……对了,我还见过一种树,叫凤凰木,真的超美啊!热烈的色彩简直像要燃烧一样!当地人都很淳朴,过节的时候满街都是人,点着花灯,放烟花,还教会了我用树叶吹很好听的民歌…等等,你在听我说吗?”

  三日月收回思绪,若无其事的说:“在听啊,听起来很棒呢。我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生活,所以在想象。”

  鹤丸一时愣了,他想起来三日月孤独的身影,觉得自己说错了话,呐呐的说:“…我吹给你听吧。”

  他从刚刚那串小果子的树枝上掐下一片饱满的叶子,放在唇边,吹了一首非常悠扬的曲子。调子起调婉转轻快,忽而拉长好似叹息,结尾还有些温柔的缱绻。

  叶笛声顺着风一直传出去很远,笛声被新鲜的空气沁满,一口呼进去,人好像躺在那棵热烈的好似燃烧的凤凰木上,侧头就能听见树下人们的欢笑。

  三日月听着听着却笑了起来,待鹤丸吹完,三日月眯着眼问:“教你这曲子的,是不是个年轻的女孩?”

  “是呀,你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“我猜啊,人家小姑娘多半在跟你表白。结果你竟然还说人家淳朴的在教你吹曲子,哈哈哈哈哈…”

  三日月看着鹤丸错愕的表情开怀大笑。

  而鹤丸则哭笑不得,冲三日月说:“那看来我这曲子也白吹了,白白浪费了这第一次的宝贵机会,唉…”

   三日月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,他喘着气断断续续的笑:“哎…也不算浪费呢…”

  说完,不等鹤丸回神,三日月从“鹤丸大人的宝骑”身上轻盈地跳下来,冲他挥了挥手道:“你真有趣,我有些喜欢你了。”

  

   鹤丸似乎陷入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困惑中。

     美色误人呀!鹤丸痛心疾首的想。

  三日月那句“喜欢”不停的在他脑袋里打转。从早到晚喋喋不休的转,转的他头脑发懵脸颊发烫,磨石头时还走神伤到了手。

  所幸接下来连着好几天鹤丸都没有见到三日月。他本来想借此机会拉开距离,仔细整理下思绪,但眼前有个更现实的问题不得不去面对:

  跟着他一起送来的箱子逐渐见了底。

  王子殿下,要断粮了。

  

  三日月在窗台上拾起一只扎手的木头小鸟,摩挲了两下将它装进了口袋。这简陋的小玩意儿带着创造者鲜明的个人风格,这股活力让孤单了太久的三日月有一丝雀跃的触动。

  王座上搁着个小盒子,看起来是个失败的陶制品。拙劣的手艺使得这个这个陶胚呈现出稚嫩的可爱,而火候的不当则使这个盒子上布满了裂纹和烧焦的痕迹,甚至还留下了几个指印。

  但是不同寻常的是,盒子上镶着一根斑斓的鸟的羽毛。三日月勉强在接口处辨认出一圈月亮和雏菊的花纹,随后发现里面塞了一封让人哭笑不得的树叶信。

   【尊敬的魔王大人:

   您可亲的伙伴快要饿死了,您大概是忘了柔弱的人类不得不靠进食才能维持生命。

  上次你给我的果子发霉了,我把它丢进土里竟然发了芽,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落魄的鹤丸  】

  三日月仿佛看到了鹤丸捏着鼻子将发霉的果实埋下去的画面,不自知的露出了一点笑意。

  他将小盒子揣在怀里,回到魔王的主卧,细心的放了起来。


  鹤丸的小工程已经快竣工了。他在露台砌了个花坛,土是从城堡下挖的,目前里面只有一株不知名幼苗。

  三日月是在傍晚时到来的,鹤丸带他去看了那棵可爱的幼苗。

  三日月摘下手套,轻轻的抚摸那幼嫩的叶片。鹤丸蹲在一旁问:“它会长成果树吗?”

  “嗯…说不定呢?”三日月说:“在你来之前,我少说有几百年没见过幼苗了。”

  夜晚渐渐降临了。魔王领地的日夜界线并不明显,只是变暗了一些而已。露台上总能听到空旷的风声,远处河水温柔的拍打着河岸,潮湿的气息裹进了风。

  鹤丸用余光瞟着三日月的侧脸,突然心跳加快了。

  在这片孤独的茜色大地上,所能触及到的,只有三日月而已。他的呼吸,心跳,体温,仿佛都顺着丝丝缕缕的风带到了年轻王子的感官中。他突然意识到这种柔软的胸口发酸的情感就是“萌动”

  也许是他的眼神太露骨,三日月突然抬起了头。鹤丸慌乱的转过头去,结结巴巴的想要找句话掩饰自己的尴尬。

  三日月意味深长的看着他。

  “这里,为什么到处都是茜色?”鬼使神差的,鹤丸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
  “嗯…茜色?你说这种暗红色?”三日月咀嚼了一下这个词,“没留神的时候就这样了啊。”

   “这个借口你上次已经用过了。”鹤丸无奈的看着他。

  “…借口吗?我并不觉得哦。”三日月冲他笑了笑:“你真的想听吗?”

   鹤丸迟疑了下,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。

  三日月的瞳孔中仿佛倒映着明月。他克制住发抖的手掌,又重复了一遍:“你真的要听吗?”

  鹤丸奇异般的与三日月心灵相通了。这一定意味着某种重要的托付。鹤丸呼了口气,看着三日月的眼睛,毫不犹豫的回答:“我要听。”

  过了两秒,三日月突然泄了口气,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笑意,“真怕你不答应呢”

  鹤丸愣了两秒钟,随后瞠目结舌的看着他。三日月笑着伸出手,第一次揉了揉鹤丸的头发,和想象中一样柔软。他的手修长结实,带着温暖的力度和亲昵,一下子将鹤丸忐忑的胸口填满了。

    “从前有一位暴君,痛苦的人民对他施下诅咒:他的家庭终会支离破碎,儿子们会因王位斗争反目成仇。大王子会受黑魔法缠身,成为不老不死的怪物。”

    “暴君不信诅咒,但是却很高兴:我的儿子不老不死,我的国家不就可以千秋万代了吗?于是他将大儿子立为储君,每天严厉的训练他。其他儿子非常嫉妒,经常为此闹矛盾。储君身边只有皇后真心对他,可是暴君觉得她太妇人之仁,于是将她关了起来。终于在三王子的成年礼上,暴君被自己的儿子砍掉了脑袋。于是王子们为争夺王位开始了斗争。储君偷偷将皇后放了出来,想和母亲离开这是非之地,可是弟弟们已经被权力蒙蔽了双眼,他们编造了流言,告诉人民储君是带来灾难的魔王。在离开的路上,皇后为储君挡了一箭,失去了生命。储君因此杀了很多人,坐实了魔王的名声,被人唾弃的魔王,封印到了国家的边陲。”

   三日月笑笑:“很像童话对吧?可惜这就是我的故事。我母亲曾经跟我说,红色是能让人感到温度的颜色,所以在很难过的时候,我将这里设成了这种颜色。”

  鹤丸轻轻的呼了口气。

   三日月摸了摸他冰凉的手:“后来封印薄弱了很多,我也看开了,想出去生活。但没想到魔王的传说一直流传了这么多年,甚至还有士兵守着封印的入口。每次一到有人群的地方,就会引起恐慌,被攻击,只好再躲回来。”

  鹤丸屏住呼吸,伸出手去。三日月握住了他的手,与他十指相扣。

  “中间也有过很自暴自弃的日子,所以引发了一些暴乱,给魔王传说添油加醋了一把。后来感到疲惫,就心甘情愿的缩在了这里。没想到你们人类倒好,自作主张的要给我送祭品,害我这白白死了这么多人。”三日月将鹤丸的手送到唇边,用嘴唇轻轻摩挲:“幸好你来了…幸好你来对了时间。在你愿意向我坦白的时候,我就很心动了。”

  虽然三日月没有说出口,但是鹤丸奇异的懂了。如果不是自己这么个怪胎,三日月应该还会这么孤独的过下去。如果不是三日月已经磨平了伤痛下来,自己也许早就没命了。

  差一点点,两个人就错过了。明明是应该高兴的时刻,鹤丸却很难过。莫名其妙的难过。难过到三日月的嘴唇凑过来的时候很丢脸的哭了出来。

   这么空旷的城堡,空旷的时空,差一点点两个人就遇不上了。然而这巧合却是由苦难铺成了路。

  

  老年人谈恋爱,就像老房子着了火,没得救,更别说一个超龄老人的初恋了。

  三日月从前冷淡有礼的模样全都不见了。如今鹤丸无论推开哪扇门,都能看到魔王大人噙着笑坐在床上等他。无奈之下鹤丸只好忍痛舍弃了在露台砌床的念头,乖乖搬进了魔王的主卧。

 

   一夜迷失,从此夜夜迷失。魔王大人身体太好,王子殿下好不辛苦。干脆再次搬到露台上,致力于打造自己的小世界。

  只是三日月处于热恋状态,没什么理智。鹤丸去河边打水,三日月抢过来自己提着;鹤丸去楼下捡石头,三日月挥一挥手一堆石头直接空降到楼顶;鹤丸想做陶器,三日月赶紧挽袖子上场…好吧,鹤丸不得不承认,三日月的手艺比自己好多了。

  不知不觉间,魔王堡就这样被一点点充实起来。架子上摆上了奇形怪状的手制品,材料从木条到泥块不一而足。厨房里升上了火,壁炉里烤过各种奇怪的东西。三日月偶尔也会掺合着吃点人类的食物,两人再琢磨着如何将普通的食物折腾出新花样。露台多了躺椅,多了吊床,还多了个小茶几。在魔王堡里,时间的流逝几乎没有痕迹。只有两人的生活平淡而温馨。

  鹤丸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。即使在出门当佣兵的那几年,自己也不曾这样无忧无虑过。两个被世人推开的家伙,在这片领地上满足而自得。

  不知不觉间,新一年的献祭又来了。

  三日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件事,带着鹤丸赶往河边,却发现那个男孩已经自杀了。鲜红的血液顺着薄薄的棺材渗入河水,很快就被冲散了。那些金银珠宝散了一河滩,陷在了淤泥里。

  两只乌鸦在棺材上方咕躁着,听见脚步声立刻飞走了。

  鹤丸有些难过:“其实…他本可以活下去的。”

  三日月安慰的握紧他的手:“这是他的选择,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。”

   也许是沉湎在琐碎而充实的日常中太久了,三日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,这里本来是没有其他生命的。

   结界开始松动了。

  

  魔王的传说在民间越传越盛,新上任的国王需要做点什么来巩固自己的位置。于是,他想到了被封印的魔王。

    没三年的献祭,以及连年的亏损收成,使国王的愿望事半功倍的达成了。

  ——“只要杀了魔王,我们就能获得幸福的生活。”

   一时间,人人都这么说。

  无论是千百年前还是三年前抑或是现在,民心总是这样容易被煽动。

  “愚民呐,可真好用。既树了功绩,又能灭掉那些太过惹眼的家伙,一举两得。”年轻的国王挥退了侍妾,接见了民间最优秀的佣兵团,十分悲痛的对他们说:

   “…我知道,你们和舍弟有着血一样浓厚的情谊,三年前他被当作祭品送走,朕与你们都是同样的悲痛…只恨那作恶多端的魔王!他不死,国家就一日不能安宁啊!”

  

  “?”鹤丸坐在他的宝骑上吹风。露台的花坛已经颇有点郁郁葱葱之感了。四年前随手种下的幼苗终于长成了一棵亭亭的小树,歪歪扭扭的,但在周围参差不齐的杂草衬托下就显得格外貌若天仙。

  “怎么了?”三日月在瞭望塔下面看见鹤丸的影子抬起了头。

  “好像…有什么声音?轰隆隆的,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。”鹤丸捂了捂耳朵,看向魔王领地的边界。天空一望无垠的赤红色,流云缓慢的移动,间或有几只飞鸟的剪影掠过云层。

  三日月缓慢的抬起头,顺着鹤丸望着的方向看去。

  那里,是结界的边界。

  他若无其事的低下头:“总不会要下雨吧?我这可是几百年没有过天气变幻了,你可真是我的福星,你一来,什么都有了。”

  鹤丸在瞭望塔上嘻嘻笑:“怎么会,你可太客气了。”他从上面蹦了下来,跑去看那株小树苗,然后惊喜的大喊:“三日月,你看!它结果了!”

  三日月闻声而至,果然看见了一小串青色的果实,不过指甲盖大小,羞涩的藏在叶片间。“真好啊,”三日月由衷的说:“明年说不定我们就能吃上自己种的果子了。”

  “后年就可以喝上自己酿的酒。”鹤丸默契的接口。

  “大后年就能拥有一大片果林。”三日月笑着往下接。

  鹤丸打趣到:“魔王大人,您是要转行当农夫吗?”

  “当然不介意。王子殿下,您愿意当给一位农夫当妻子吗?”三日月冲他行了个绅士般的躬身礼。

  “当然不介意。”鹤丸大笑道。将手递了过去。

  三日月将一枚戒指推到他的无名指上。

  “这是什么?”鹤丸挑了挑眉:“看起来不是玫瑰。”

  “是麦秆菊。”三日月说。

  “为什么不给我玫瑰或者别的什么花。”鹤丸静静的看着他。

  三日月望着他的眼睛,“玫瑰只能代表爱情,我觉得那太肤浅了。”

  他将鹤丸搂进怀里,紧紧的拥着他:“你终有一天会老去,而我则不生不死。即使有一天你离我而去了,我也只能用麦秆菊来承诺你。”

  鹤丸没有说话,他承认三日月说得对,这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,没有什么好看不开的。他将手臂环绕在三日月宽阔的脊背上,眷恋的闻了闻他颈边的气息,“你说得对。如果有一天我死了,我大方的允许你再找一个可以陪伴你的人。”

  鹤丸感受到三日月的手臂在颤抖,收的更紧了些。

  “如果,我是说如果,”三日月低沉着嗓音说:“你的朋友和家人来找你,你会和他们一起回去吗?”

  鹤丸诧异道:“当然不会,我自然要和你在一起的。更何况他们怎么可能会找来。三日月,你老糊涂了吗?”

  “…是我太患得患失了,抱歉。”

  

  三日月以为,打破结界的一定是鹤丸的朋友,听起来他们有着很深厚的感情,一定是他们来接他走了。

   这几年美好的仿佛偷来的时光看来已经到头了。即使鹤丸要走,他也不会纠缠。

  所以军队到达的时候,他将鹤丸叫醒,给了他一个深沉的吻,搂着他上了露台。

  军队吵吵嚷嚷,士兵们互不服气。在陌生的魔王堡下驻足不前,谁也不愿意出头。

  “这下可没法保持整洁了呢。”烛台切一筹莫展,眼前就是传说中魔王的城堡。他们一路赶到这里,轻松的难以想象,反而让大家产生了恐慌,身为领军,他必须做出正确的决策。

  “光忠!你看!那有人!”太鼓钟站在烛台切身后,眼尖的看到城堡顶端刚刚出现的两个人影。

   鹤丸和三日月披着同样的红袍,趴在露台边上往下看,当看到队伍最前端的几人时,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:“光忠,俱利,贞酱!?”

  三日月低头问他:“这是你的同伴吗?”

  “是…但是…”鹤丸的手指收紧了:“他们身后的是…王国军!”

    楼下的军队也发现了他们,人群沸腾起来,有些蠢蠢欲动。烛台切急促的呼吸着,因为震惊而忍不住询问身边的同伴:“我没看错吧,上面的人……是鹤丸?!”

  一向冷静的大俱利也有些沉不住气了,冷汗滚上了额头,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,视觉上无需任何怀疑,然而理智又不敢去确认——死而复生的昔日挚友。

  而鹤丸仿佛是为了给他底气似的,在露台上大声呼喊了他们的名字,那声响穿越过生死与困惑,径直揪住了心脏。

  

  ——鹤丸还活着。

  前代的眼中钉尚未拔出,正是某处的某人最不想听到的消息。

  “鹤丸王子一定被魔王给同化了!他已经不是我们的王子了,是个魔物!杀了他们,给王子报仇!”王国军里突然传出一道大喊。

  “等等!?”鹤丸被这声指示震惊了,他尚未反应过来,三日月倏忽一步上前将鹤丸往后带了一步——下一秒一支羽箭钉在了鹤丸刚刚站立的位置,箭尾还因余力抖动着。


  黑色的弓矢垂落同时,王国军的首领手中之剑剑锋上扬,露台上的两人犹如靶上钉死的红心:“杀啊——为王子报仇!保卫国家!保卫人民!”

  “喂?!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动手?”烛台切下意识地想要阻拦,而首领眼眸里阴冷的一瞥已经把他的立场写的清清楚楚了:自己和大俱利他们不过是雇来的佣兵罢了。


  中计了。霎时已然是铺天盖地的箭矢。

  三日月伸出手臂,飞快地念了一串咒语,一道光芒从他指尖离开,射向城堡的大门。被群起的士兵撞的“砰砰”作响的大门瞬时巍然不动。同样的,用黑魔法筑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,将整个 露台护起来。箭矢渐渐稀疏,士兵们搬来了木梯,企图爬到露台上来。烛台切三人被一群士兵缠斗住。鹤丸不住后退,紧张的手脚发抖。

   率先爬上来的人被三日月用气流击中,落了下去,但是士兵前赴后继的向上攀爬。兴许是看到前面的人没有被杀掉,士气高涨起来。

   “哥哥还真是绝情呀,”鹤丸咬咬牙说。他奔去抓起一把宝剑,冲三日月说:“只能……战斗了。”说完,他率先冲上去,砍掉了一个刚爬上来的士兵的头颅。热血顺着断颈喷洒出来,淋 了鹤丸半个身子。

  那具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缓缓地松开手,摔了下去。

  那一刻像是放映带的开关被按下了,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。战场之中在自己雪白衣衫上鼓动的红色,与穹宇之茜色竟是同样的美丽。

  鹤丸的剑砍到卷刃,换了一把又一把,三日月调动空气,调动土壤,将下面的王国军击溃。

   这个时刻他更清楚自己根本不是魔王,那带来黑魔法的诅咒固然强大,而自己普通的人类之身在长久战上越发朽弱。很快的,三日月身上就被汗水浸透,脸色变的苍白。

  鹤丸察觉到三日月的疲惫。他自己也快到了尽头。虎口撕裂,身上溅满了血和尘埃。双臂沉重到无以复加。


   剩下的一小群王国军不敢再上前。他们的首领倒在地上,生死不明,诡异的魔法使大部分队友的尸体还直挺挺的躺在城堡底下。他们恐惧的偎成一团,哆嗦着向后退去。

  鹤丸喘着气靠着三日月,站在露台边缘。三日月轻柔地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和尘埃,然后抬起头维持住自己镇静到可怖的神态,大声向那些士兵示告:“剩下的人,你们可以回去。吾无意 冒犯你们人类,也希望你们不要不自量力。回去告诉你们的国王,往后不用再向吾献祭,吾与你们互不干涉。”

   王国军显然失去了战斗的信念,他们对传说中的魔王存着几分忌惮,更何况现在大势已去。

  “鹤丸!”烛台切的声音从露台下传来。鹤丸连忙前去往下俯瞰,将已经离得相当近的三人帮着拉了一把。甫一落地,烛台切就做出了要与三日月战斗的架势。

  鹤丸连忙站到他们中间,伸长双臂挡在三日月前向烛台切解释:“魔王他并没有伤害我,而且他现在是我的……爱人。”

  虽然已经觉察魔王似乎与鹤丸有些交情,而这话一出口仍然是相当不得了的惊吓。太鼓钟迟疑道:“你再说一遍,你和他什么关系?”


  鹤丸哭笑不得:“是真的,不然靠我自己怎么可能在这里活到现在?”

  “好吧。我信了——”太鼓钟长吸了口气,下一秒他的眼眶就红了,上前抱紧了鹤丸咽哽着。“好啦好啦…”鹤丸哭笑不得的拍着他的背,不知何时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。一旁的烛台切和 大俱利虽然情绪流露没那么明显,却也有相当多的话凑近了说。将近五年,他们没有再见过面。但是羁绊却没有被隔断。

  三日月默默站在一边,有些莫名的压抑。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,但鹤丸不是。除此之外过于疲惫的身体给精神造成了负担,以至于他没有听到城堡下那异样的、致命的响声。


  王国军首领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。他手持国王的密令,持有全国唯一的火药枪。

  如果魔王不死,他一家老小都要遭殃。

  鹤丸好不容易从重逢的喜悦中缓过来,他笑着揉了揉眼边的泪水,正要开口和旧友说自己这几年的事,猛然意识到视线角落飞速运动的物什。


   那一刹那,时间几乎慢到一帧一帧的跳动。


   一颗子弹脱镗而出,白烟消逝在空气中,王国军首领被后坐力扯裂了伤口,向后倒去,残余的王国军缓慢的张开了口

  子弹撕裂空气,径直的飞向那个红色的背影,鹤丸慌乱的推开旧友,转身,三日月惊讶的回头,天空转向瑰丽的黎明,有鸟唳划破天空,河水温柔的涌上河滩,舔舐着森森白骨

 大风将那歪歪扭扭的小树吹的一阵抖动,小果子稚嫩的枝茎断裂开来

  “啪”

  果子掉在石头的地面上,摔裂了。

  三日月惊慌的接住鹤丸软绵绵的身体,血液像胸口绽放的花朵。

  一瞬间的剧痛和灼烧感冲的鹤丸眯起了眼。他抬起手,摸到了自己的胸口。滚烫的血弄脏了无名指上的戒指。

  “是心脏啊,”他想:“好不甘心。”

  恍惚中好像有谁的怒吼,又有谁的哀鸣。兵器交接的声音好像再次响了起来。滚烫的水珠落在脸上,他以为是自己的血,然后又反应过来是三日月的泪。

  他尽量让自己笑嘻嘻的。喉咙很痛,全身都很痛,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。

  “我反悔了,三日月,”鹤丸抑制不住的流泪,本来就不顺畅的呼吸因哽咽更加困难。

  三日月慌张的抹着他的泪水:“别哭,别哭啊,你说,我听着呢。”

  鹤丸想说,可是你也在哭呢。但是力气好像不太够了。

  他的声音很轻,轻的像三日月从小盒子上捏起的那片羽毛,轻到三日月不得不凑的很近才能听得到。

  “我反悔了,我不想你爱别人…”

  “不想有别人…我只想…自己陪着你……”

  “但是…你…会寂寞的……”

  其实鹤丸还有很多想说的话。他想说别把他埋在河边,变成白骨就太不惊喜了。还想说还没喝到两人亲手酿的酒,好不甘心。甚至想安慰三日月说这样自己就不会有老的很难看的一天了。

  但是这些话都随着他的手落到了尘埃里。

  三日月这一生都不是个善言辞的人。他曾经想过,不会说的话,他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向他的爱人证明。可没想到,现在连说出口的时间都没有了。

  他很拼命的想说些什么,那些话杂乱无章的堵在喉咙,最后出口的只有几声嘶哑的呜咽。

  没有用了,即使他说了出来,鹤丸也听不到了。

  他本来以为鹤丸一定会离开,回到正常的生活。所以刻了麦秆菊送给鹤丸,想告诉他无论何时自己都会永远将他铭记在心上,没想到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提前实现。

   那双明亮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。鹤丸脸上还有干涸的血液,和天空的颜色如出一辙。三日月从未如此痛恨过这颜色。

  有形的事物终会消逝,无形的伤痛却会永远伴随着活着的人,永远只能靠反刍着短暂却刻骨铭心的甜蜜过活。

  活了太久的“魔王”,从未如此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也是无力的受命运摆布的凡人罢了。

  这亘古不变的天空下发生的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,让三日月恍惚。

  他眼中布满了血丝,身体周围的气流扭曲的盘旋。远处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,疾风将鹤丸的旧友安稳的送了出去。

  天空不断闪烁,鹤丸的小花坛瞬间枯萎了。活物坠落河水的噗通声接连响起,潮水哗哗地退去,河岸干涸卷裂,露出一滩白骨。

  结界外守望的人群发出惊呼,暗红的光芒不断闪现,巨响迭起,随后悬崖塌陷,那条通往魔王领地的瀑布断流了。

  人们欢呼着围上突然出现在河岸边的英雄,以为是他们成功杀死了魔王。


   一年又一年过去了,木条和布料的手制品发霉腐坏,白骨化成了灰。连陶瓷也干裂粉碎。银制的百日草雕刻氧化发黑,歪歪扭扭的小盒子被时间腐蚀成一块一块的碎片,倒下时将那片曾经斑斓的羽毛砸了个粉碎。

  街上人声鼎沸,人来人往好不热闹,有货郎穿街而过,用凤凰木叶吹着轻柔婉转的民歌小调。

 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也许是半吊子的FT?——

终于…完成了XD!!这个故事其实构思了有超过三个月,但是中间因为各种事情搁置了很久…最终完成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,发现了自己的很多不足,实在是很惭愧。

  这个故事是建立在我对“孤独”的感触上展开的,结局其实也是我自己最不能接受的“孤独”方式,也就是在永久的生命中无望的守着逝去的爱人。也许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,欢迎在评论跟我谈论!

  企划文终于交上了w过几天会做个归档,方便大家阅读。

  感谢其余十五位太太愿意参加我这个半吊子负责人的企划!大家都写的好棒啊啊每看一篇我都要羞愧半天ಥ_ಥ 太太们明明很忙还是抽出时间写这个企划,再次感谢!能和大家一起完成这个企划真是非常非常开心!

  其实我是很不善言辞的人,所以就说这么多啦> <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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